2017年9月11日 高天佑 中層必須死
2017年9月11日
中層必須死
任正非44歲（1987年）下崗失業，欠債近百萬元（人民幣．下同），還被妻子離棄，正所謂「人又老，錢又冇」，老婆又跑了；但他當年孤注一擲，用2萬元創辦華為，在30年間發展為中國最頂尖科技巨企，堪稱內地商業史奇蹟之一。任正非與華為如此成功，固然有很多原因，其中最重要一點，在於他當兵出身，熟知軍隊層級森嚴之低效，所以很警惕「大企業病」，向來堅信「中層必須死」。最新例子是上星期，華為一名基層員工在內聯網大罵公司，差點被炒魷，最後卻獲大老闆任正非親自欽點連升兩級，顯然想藉此防範中級管理層因循怠職。
巨企流行組織扁平化
以Tesla、Google和Facebook為首的美國科企近年崇尚「組織扁平化」（Flat Organization），成為企管界最紅概念；連滙控（00005）、國泰（00293）等老牌英資公司，也相繼投身這股改革潮流，裁走大量「經理級」中層人員。簡言之，所謂「組織扁平化」是盡量縮減中層架構，把更多資源投放於前線作戰單位，同時借助先進的資訊科技，讓少數最高管理層進行有效決策及監督，從而達到終極節流目標。
在傳統商業時代，中級管理層有其存在必要，事關巨企生意遍布全球，單靠董事會及CEO和CFO等幾名高層，實難管理數以萬計員工。所以在公司最上層訂出理念和經營方向後，必須由大量中層把這些指示向下傳遞，並監督其落實。不過隨着ERP、通訊軟件、SaaS和大數據等資訊科技進步，中層之存在價值似乎日益削弱；中層過於臃腫的一家企業，就像中央肥胖的中年男人，穩健有餘、靈活不足。所以全球各大企業都在努力「減肚腩」，改革為精實管理（Lean Management），才可適應現今商業戰場。
至於任正非的華為，則比當今企業前衞得多，始自1987年創辦時期起，便30年如一日地堅持「去中層化」。皆因任正非曾在解放軍當兵接近20年，對於軍隊之層級森嚴深有體會，也明白到這種制度對於維持軍隊穩定之必要，卻同時很清楚一家企業不可採取同類架構，否則難有競爭力。
任正非重視前線尖兵
因此在任正非麾下，獲得最多資源和重視的，向來是前線尖兵，包括研發和銷售人員；計及任務獎金和年終花紅，一名優秀前線人員的收入動輒較其上司高出一倍，這在華為內部絕不算稀奇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，例如今年內地電影《中國推銷員》，正是改編自華為銷售員在非洲冒着炮火開拓市場之真人真事；然而這只是表層，華為之核心競爭力來自研發，而前線研發人才獲得的激勵其實更勝於銷售員。
此外，華為自去年起實施強制提早退休制度，任何人到了45歲若未能躋身集團管理層，如無人事部批准之特別理由，便一律要提早退休。在傳統觀念中，一個45歲員工積累了豐富經驗，又仍然年富力強，應該是公司最寶貴資產；但華為堅持「去中層化」，一方面要維持作戰團隊之精銳程度，認為45歲作為前線人員略嫌欠缺朝氣和新思維，另一方面又沒有足夠中層職位安置這一大批「老臣子」。因此他們若無條件晉身最高層，到了45歲後便請退休回家享福。此一制度看似殘酷無情，但華為對待前線員工向來優厚，若能打拚到45歲，歷年薪水、獎金及股份獎勵不會少，再加上退休金，大可自己理財收息或做小生意。
除了提早退休制度外，任正非還千方百計預防「大企業病」。例如上星期，有一名基層員工梁山廣在公司內聯網大罵公司決策失當，被人事部指違反紀律，準備處以重罰甚至開除；恰在最後關頭，任正非得悉此事，向全公司發出內部郵件，不但力保梁山廣，還欽點他連升兩級：「我們要鼓勵員工及各級幹部講真話，真話有正確的、不正確的，各級組織採納不採納，並沒什麼問題，而是風氣要改變。真話有利於改進管理，假話只有使管理變得複雜、成本更高。因此，公司決定對梁山廣，工號00379880，晉升兩級，到16A。即日生效。」
華為有逾18萬員工，應屆大學畢業生初進公司職級為13，而梁山廣本來的職級是14，仍屬基層。任正非對於一名普通基層員工被處分事件竟也知悉，並直接作出干預，反映他一貫重視前線團隊，亦顯示華為的內聯網和ERP等資訊渠道頗為透明。
華為獎勵罵公司員工
當然，任正非即使如何重視前線，也不可能像諸葛亮「罰二十以上皆親攬」（孔明治蜀時，任何刑罰在20杖以上的案件皆親自審理），更不可能每個「鬧公司」的員工都可「連升兩級」。不過他今次出手具有示範作用，意在鼓勵基層「多講真話」，若有任何不滿都可在內聯網陳述；不管其意見對或錯，只要情況屬實便可免於受罰。
任正非此舉，其實也是對於中級及地方管理層的警告，防範他們因循怠職，甚或形成擁兵自重的山頭主義和用人唯親的「馬房文化」，事關所有前線人員隨時都可放膽反映實況。這一招無疑「有辣有唔辣」，稍一不慎很易變質為批鬥文化。不過，現今資訊渠道暢通，集團高層及人事部不難查證實情；加上有任正非這位強人掌舵，總可平衡大局。就像彼邦另一強人Elon Musk也在Tesla推廣同類文化，雖然他每日工作超過18小時，卻很鼓勵所有員工直接電郵他反映問題或提出建議，他會逐一閱讀和回覆，儘管通常只是Noted、Good idea、Will follow等一兩隻字。他強調：「在Tesla，每位員工都可直接與任何一個高層溝通。我們不能跟那些大型車廠正面競爭，所以必須用智慧和敏捷來實現超越。」
無論如何，「中層必須死」是企業發展大勢所趨，打工仔難再期望傳統上按年資步步晉升之舊路，更不可像粵語殘片時代般，以「做經理」為職場目標。要不裝備自己為專家級的前線尖兵或作戰小隊目，要不就奮力躋身最高層，中級而平庸，即使不hea，也不再是安穩出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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