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1月4日 高天佑 你爭玻璃我搶蘋果
2017年1月4日
你爭玻璃我搶蘋果
福耀玻璃（03606）老闆曹德旺早前抱怨中國營商成本已較美國高昂，在內地商界引起廣泛共鳴，就連商務部和《人民日報》也認同其講法不無道理。但另一方面，美國《紐約時報》日前刊發長篇偵查報道，講述河南鄭州政府為吸引蘋果iPhone代工廠落戶，給予百般優惠及政策配合，目前全球逾半iPhone出自該廠，成功刺激鄭州經濟以至樓市。在中國享受VIP待遇，蘋果未必願意響應美國候任總統特朗普呼籲，把iPhone工廠搬回祖家。可見中美政府均致力籠絡製造業大戶，但關鍵在於這種營商便利（business-friendly）能否普及至大部分企業。
鄭州夠闊綽 獲蘋果選中
《紐時》這篇偵查報道橫跨近10年時間，期間在中國進行了逾百次訪問。話說蘋果在2007年推出第一代iPhone後，立刻風靡全球，銷量如火箭飆升（由每年140萬部增至2016年的2.1億部），其代工廠富士康的深圳總部產能漸不敷應用，打算覓地興建新的iPhone廠房。由國際著名品牌（蘋果）和中國最大私營僱主（富士康）聯手打造的生產基地，可為附近一帶創造大量職位和GDP，猶如皇帝女唔憂嫁，當時各省市均派團隊長駐深圳酒店，準備向蘋果和富士康提出方案，冀能招攬這隻鳳凰。
最終由鄭州雀屏中選，該市雖為河南省會，但就像大部分華中城市，經濟向來缺乏亮點，不具獨特競爭力，產業及基建配套亦欠完善，2007年人均GDP僅約2300美元，在內地城市排名27位。蘋果和富士康若着眼於供應鏈完善，應首選在廣東或福建設廠；若講求貨運便利和研發水準，可揀浙江或江蘇；若要求充足廉價勞動力，亦可考慮四川或重慶。換言之無論怎麼選，都應該不太可能選中鄭州。
《紐時》調查後發現，鄭州之所以獲蘋果和富士康青睞，主要由於該市在「優惠競賽」中最為闊綽，承諾給予總額達15億美元的直接補貼，以及價值幾百億美元的間接優惠和基建配套。首先，正如美國俄亥俄州向福耀「免費送地」及提供數千萬美元補貼，以吸引該集團廠房落戶當地，鄭州政府也為這個佔地300公頃（相當於15個維園）、可容納50萬員工、總投資額22億美元的iPhone廠區，提供15億美元補貼以及2.5億美元低息貸款。
其次，該廠區在投產後的頭5年完全豁免企業稅和增值稅，第6至第10年亦可享受稅率減半，同時能源費用及運輸費用也有折扣優惠。最後，為便利iPhone運輸以及節省出口稅，鄭州甚至特地新設一個保稅區，把整個廠區以及鄭州市機場納入範圍內，同時投資逾200億元人民幣擴建機場，讓最新iPhone在生產線製成後，便可立刻空運往世界各地。
該廠區已於2010年建成投產，現有逾30萬員工，為富士康僅次於深圳總部（約40萬員工）的第二大廠區，同時是蘋果在全球最大的代工中心，也是世上最具規模的手機生產基地；目前世界各地銷售的新款iPhone，超過一半來自該廠區。按iPhone去年全球銷量2.1億部計算，意味該廠區每年產量逾1億部、產值超過500億美元。
鄭州市現任政府高層向《紐時》表示，事實證明該市當年的「築巢引鳳」計劃取得成功。鄭州人均GDP由2007年約2300美元，到2015年升至1.3萬美元，成為增速最快的內地城市之一，目前樓價水平更已跟天津看齊，並追近廣州，被視為「準一線城市」以及「華中龍頭」。更重要的是，憑iPhone廠區帶旺經濟之後，有助鄭州成功爭取國家鐵路總局在當地興建亞洲最大的鐵路樞紐站，讓「一縱一橫」高鐵線（京廣線和隴海線）在鄭州交滙，令這個華中城市一躍成為全國高鐵網的中樞城市，有利經濟進一步發展。
普及營商便利最關鍵
鄭州引進iPhone廠區這個案例，相當吻合「港產經濟大師」張五常在八十年代提出、用作解釋內地經濟奇蹟的「縣際競爭」理論，意即全國地方政府為了GDP政績以及「撈油水」而致力招商引資，願意千方百計提高效率、改善配套以爭取企業落戶。在競爭過程中，大大促進了全中國的營商環境，締造出不少經濟奇蹟。
由此亦可見，非但美國政府懂得利誘福耀等製造業大戶，中國當局其實也向來很在行，你搶我的玻璃廠，我就綁住你的iPhone廠，旗鼓相當。問題是，正如曹德旺所講，中國的稅費、能源和運輸等營商成本日益高昂乃事實，只得蘋果和富士康等少數巨擘得享可觀減免優惠，其餘千千萬萬企業卻身處水深火熱。中美未來10年製造業競爭的關鍵，或許正在於哪國能把營商便利普及化，不只讓大戶尊享，也令大部分企業受惠。
高天佑 tyko@hkej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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