權力令人墮落 其來有自 2017年7月15日 占飛

Summary: 地位愈高，要處理的事務愈多，愈沒有時間和下屬打成一片，對地位低微的員工的「民情」愈無法感同身受。上司通常認為只要得到下屬的敬畏，遵從指示行事便足夠。同理心，婦人之仁矣！幹大事者，焉可被此綁手綁腳呢？

2017年7月15日

占飛 忽然文化

權力令人墮落 其來有自

自古以來，賢士智者已告誡，權力之為害，大矣哉！至艾頓爵士的名句：「權力會令人腐敗，極權令人極度腐敗。」一語道破權力之危害。可是，在未獲得權力之前，掌權者大多是禮賢下士、謙卑虛心甚至正直不阿的人。為何掌權後，他/她們卻變了另一個人？

昔日，掌權者的墮落往往被視為個人欠道德操守所致，今之科學家卻有另一番解釋。首先要問：為什麼人喜歡權力？按照李察杜堅斯（Richard Dawkins）的「自私基因」學說，人生在世，首要目的是繁衍個人及家族的基因。人是群體動物，聚眾成群，須有人掌權，領導眾人。掌握權力的人，可以優先獲得較好及較多資源──包括食物、居所、財富乃至配偶──此所以地位卑微者一旦掌權，十之八九會棄糟糠，因他微時選擇不多，當權後選擇多了，自然另擇條件較佳的異性，繁殖基因更好的子女。他一人得道，亦會提攜家族中人各居要職。無他，家族中人分享他的基因；提攜他們，家族基因遂得以繁衍。

隧道般視野

在杜堅斯一派眼中，這是演化賦予人類的「陰暗面」，生而有之，難以根絕。惟有後天的道德修養可以克制，或建立政治社會制度「監管和制衡」（Checks and Balance），防止掌權者弄權，才可減少腐敗。另一方面，任何人要獲得權力只有2個方法：一是通過槍桿子，一是通過選舉，得到公眾認受，賦予權力。無論用哪個方法，在掌權之前都要籠絡人心，誰能體察民情、公正嚴明，誰便能獲得權力。腐敗往往在掌權之後。

權力令人墮落，有沒有科學根據？有沒有生理原因？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的心理學教授蓋拿（Dacher Keltner）經過20多年實驗研究，出版了《權力的悖論》（The Power Paradox）一書。他指出，許多掌權者的腦彷彿受過嚴重創傷般，導致其行為劇變──由謙卑變傲慢，由小心謹慎變好冒險，由公道變自私自利，由能體察民情變漠視民意，由視野恢宏變只有「隧道視野」（Tunnel Vision）……最要命的是，掌權者逐漸患上神經科學家口中的「同理心不足症」（Empathy Deficit）。

經濟學家之父阿當史密斯在1776年出版《國富論》之前，於1759年撰寫了《論道德感》（The Theory of Moral Sentiments，一譯《道德情操論》）。阿當史密斯認為，人有道德感，皆因人對他人的苦樂哀喜可以感同身受，眾哀我哀，眾樂我樂。是以人樂於行善，因看到別人幸福快樂，我亦感同身受，分享喜樂。人不作惡，因作惡害人，令別人哀苦，我亦免不了感同身受，為之哀苦。這便是今人說的「同理心」。沒有同理心的人，便是患上「反社會人格障礙症」的Sociopath，甚至是沒有良知的Psychopath。他不能感受到他人的苦，所以他作惡。別人痛苦，他不會良心不安。你罵他「遲早天收你」，他一笑置之，不當是一回事。他也不行善，因別人開心，他亦不能感同身受，分享歡樂，那他為什麼要幹毫不利己的事？

缺乏同理心

有了權力，同理心真的會相應減少？學術上，如今還沒有定論。無他，位高權重的人，哪會接受學者的調查、研究或肯紆尊降貴去做實驗？但有研究發現，社會經濟身份愈高的人，其同理心準確度愈低，對其他人的感受愈無法理解，皆因他們掌權後，愈來愈少接觸地位低微、無權無勢的人，難免和他們脫節。（讀者可閱讀Power Changes How the Brain Responds to Others, Journal of Experimental Psychology: General , 2014, Vol.143, No.2, 755-762）

觀察位高權重者日常的行為，可知一二。公司中，眾職員開玩笑時，唯獨上司不笑，恐怕有失威嚴也！地位愈高，要處理的事務愈多，愈沒有時間和下屬打成一片，對地位低微的員工的「民情」愈無法感同身受。上司通常認為只要得到下屬的敬畏，遵從指示行事便足夠。同理心，婦人之仁矣！幹大事者，焉可被此綁手綁腳呢？

蓋拿指出，掌權者的同理心會逐漸減少，權力愈大，掌權愈久，同理心愈缺乏。不單掌握公權力的政府官員如是，inc.com的編輯Geoffrey James訪問過逾百間大企業的CEO，也認為大老闆和總裁亦如是。他慨嘆：「公司愈大，總裁愈混蛋。」難怪有言道：「權力令人腦殘」。

相片：網上圖片

撰文 : 占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