戰勝Amazon的男人 2019年6月19日 高天佑

2019年6月19日 高天佑 新聞點評 戰勝Amazon的男人 國際藝文業界上周有兩件大事，一是法國電訊大亨Patrick Drahi豪擲37億美元收購蘇富比（Sotheby's），二是英國最大書店集團Waterstones斥6.8億美元收購美國最大同業Barnes & Noble，合併後將成為全球最大民營書店集團。其中，英美兩大書店商併購尤其值得關注，皆因在Amazon稱霸市場之下，Waterstones幾年前瀕臨破產，委任前銀行家James Daunt出任總經理之後起死回生，現在更有心有力「蛇吞象」併購B&N。因此，James可說是罕見戰勝Amazon的男人，而他憑藉的是3種很具爭議的奇招。 力挽狂瀾兼蛇吞象 現年56歲的James是劍橋大學歷史系高材生，畢業後最初加入摩根大通做banker，「搵夠錢」之後重拾文青夢想，十多年前在倫敦創辦精品書店Daunt Books，還逆勢擴展至6家分店。這份才幹獲得Waterstones賞識，於2011年委聘他出任總經理，望他拯救這家「距離破產只差一線」的連鎖書店集團。結果James不負所望，成功令Waterstones脫險兼扭虧為盈，該集團上年度利潤達1800萬英鎊，按年急增80%，成為逆市奇葩。因見成績理想，Waterstones母公司決定斥6.8億美元收購現正陷入困境的美國B&N，交易後James將同時統領英國和美國最大書店集團，並會把Waterstones的「翻生」經驗複製到B&N；截至目前，該兩集團分別擁有293和627家分店，今次併購實屬「蛇吞象」。 眾所周知，以Amazon為首的電商潮流衝擊全球實體零售業，書店尤其首當其衝，皆因人們除了上網買書，還可透過Kindle等裝置閱讀電子書，互聯網更有大量免費資訊，現在汲取知識不再需要去書店買書。在此形勢下，James居然能夠「戰勝」（起碼暫時）Amazon，靠的是三大招數，全皆甚具爭議： 三大招數甚具爭議 一、壓榨員工：自從James入主Waterstones之後，第一件事是發揮banker本色，狠狠大裁員和大減薪，一次過解聘25%僱員，「經理級」炒魷比率更達50%（扁平化改革）；又要求資歷深厚的老店員大幅減薪，若不接受，其位置就由初出茅廬大學生取而代之。 現時Waterstones店員時薪基本上等於英國最低工資，較麥當勞人工更低；而且一家原本有10名店員的分店現在減至7人，每人都要額外跑多幾步，比以往辛苦得多。這情況連Waterstones的顧客及很多作家都看不過眼，去年曾發起聯署運動，要求為該集團店員加薪至「可在倫敦生活」水平，但James一於懶理。 二、書店自治：或曰，Waterstones待遇這麼差，何解還有人為它効力？這關乎James第二招，讓旗下所有書店實行「高度自治」，每家店的店長和店員可以全權決定進貨、銷售、宣傳以至定價策略（所以同一本書在每家分店售價不同）。此營運方式有其道理，事關每家分店所在地區的客群喜好都有差異，以往連鎖書店的統一進貨和銷售策略效率甚低，相反前線店員最清楚每區情況，而此舉也能滿足年輕店員的「開書店」文青夢想，讓他們覺得自己當家作主；有點像傳媒行業，待遇差仍然有大批年輕人前仆後繼地加入，基於「夢想當飯食」。 「高度自治」之餘，Waterstones仍享有大集團進貨折扣，同時會為所有店員提供最廣泛和專業訓練（包括銷售、心理學、管理課程，以及兒童書、繪本、旅遊書等專門進修），讓他們在工作幾年後可成為獨當一面的書店達人。James不諱言是用滿足感（satisfaction）和寶貴經驗（unique experience）代替部分現金薪酬，又謂希望年輕店員日後可以自立門戶；James言下之意是，「我畀機會你入Waterstones學嘢，還有糧出，你執到啦！」 勿論如何，這招確實奏效，「高度自治」讓Waterstones每家分店都充滿活力、積極性和特色，該集團有一個驚人數字，平均上架書籍售出率達97%，遠高於普通書店的40%，即每100本由店長採購和上架的書籍，最終有97本在一年內由顧客買走，毋須退貨予出版商，這能大大節省進貨、處理和租金成本，又提升銷售效率。 三、去誠品化：華文書店業的逆市奇葩是台灣誠品，靠的是用書本營造品味氛圍，同場銷售珍珠奶茶和衣物精品「搵真銀」。不過，或因英國本身已是充滿品味氛圍的社會，所以James反其道而行，大幅削減Waterstones的非書本業務（包括文具和精品銷售），讓每家分店回歸到書店定位，用盡每一吋店面賣書，再結合第二招「高度自治」令每家分店擁有自身特色，讓顧客每次走進Waterstones都可望遇上驚喜，有別於在Amazon買書那麼公式化。此舉除了成功凝聚仍然喜愛實體書的小眾群體，還吸納一些原已習慣從Amazon買書的人再次重拾「逛書店」趣味。 由此可見，James這3招俱甚具爭議，而且Waterstones近年憑財雄勢大結合「書店自治」取得成功，也被部分人批評為壓抑了一些真正獨立小書店的生存空間。 換言之，James戰勝Amazon霸權，卻某程度上自己也變成另一種霸權， 「譽之所至，謗亦隨之」。惟這起碼證明了，即使是受電商衝擊最嚴重的書店行業，也不見得沒有改革生路，事在人為而已。 (編者按：高天佑著作《中產必須死》現已發售) 歡迎訂購：實體書、電子書 (英文版本由EJ Insight翻譯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