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．庚子賠款 2020年1月17日 高天佑

2020年1月17日

高天佑 新聞點評

新．庚子賠款

千呼萬喚，中美正式簽署首階段經貿協議，細看雙方分別公布的88頁（中文版）和96頁（英文版）文本，大家終於明白，兩國去年5月在簽約前夕何以「突然反枱」，皆因當時中方堅持的3條底線原則（全面取消加徵關稅、必須對等、不容許美方設立監督機制），全都被踩過界，儼然喪權辱國，難以接受；經多月據理力爭之後，現在以較婉轉的方式列入協議，對於中方也算一種成果。恰逢2020年是庚子年，今次協議難免讓人想起120年前的「庚子賠款」，當然，目前中國已是第二大經濟體，國力不可同日而語，長遠或成最大贏家。

中美貿協七大內容

中、英文版協議文本略有差異，但基本上九成雷同，主要有七大項內容：一、中方於兩年內向美國採購2000億美元商品及服務；二、明確美方對中方執行協議情況的監督機制，美國貿易代表具有最終裁決權；三、美國維持對中國3700億美元商品加徵關稅，其中1200億美元商品關稅將在簽約後一個月由15%降至7.5%（此一具體降關稅安排，只有中文版提及）；四、中國將擴大金融業開放；五、中方承諾「由市場決定（人民幣）滙率」，每月及每季公布相關數據，並由IMF監督執行情況；六、中國將修改現行法律，包括《外商投資法》，明文禁止強制技術轉移，並加強保障知識產權（關於具體修改法律的部分，只在英文版提到）；七、明確美國目前實施的各項貿易措施，已可滿足今次協議條款，達到中方同等效果。

最有趣的是，若從中文版協議搜索，可發現「美國確認，美國現行措施給予與本條款規定內容同等的待遇」這句話出現了16次之多，幾乎每一項內容下方都可見到。換言之，今次協議逾九成內容都是關於「中國要做些什麼」，而這些動作美國「早已實施」，所以什麼都不用做，就可達到「雙方對等」。

猶記得去年5月份，中美雙方皆表示「已就經貿協議達成共識」，連文本都翻譯好，正準備簽約，豈料在臨門一腳，美國總統特朗普突然在Twitter批評中方「反口」（backtracked）推翻原有協議，因此宣布把2500億美元中國商品的關稅由10%升至25%，當時令全世界大惑不解兼十分震驚，引致環球股市暴跌。中方則否認「反口」，強調雙方從未達成「終極協議」，仍在談判當中，自然有權就條款提出修改。

3條底線原則齊破

中國首席談判代表劉鶴在5月「談判破裂」後接受媒體訪問時還透露中方有3條底線原則，包括美國要全面取消加徵關稅、協議內容必須對等，以及不可損害中國的國家主權和尊嚴；言下之意似是暗示所謂「協議」侵犯了底線，中方不可能接受，否則變成「喪權辱國」，難向14億人民交代。

直至本周三（香港時間周四凌晨）， 中美正式簽署並公布協議文本後，進一步印證了去年5月外界的猜測。觀乎上述提到7項主要內容，首先第三項關於美國將維持對中國3700億美元商品徵收關稅，便意味並無「全面取消加徵關稅」。其次，第二項列明美國貿易代表將監督中國的執行情況，亦是中方此前不願接受的做法，只不過今次未提及美方派員赴華設立監督機構，同時關於滙率部分將由IMF代為監督，算是比較柔性的機制。最後，第七項表明「美國現行措施已可滿足今次協議條款」，等於美方什麼也不用做，中國卻要作出大量承諾和行動，怎稱得上「對等」。

由此看來，首階段協議究竟誰贏誰輸，似已一清二楚。但實際上，國際經貿不一定是「你贏我輸」之零和遊戲，政治更加從來都是追求雙贏甚至多贏的藝術。對中國來說，儘管三大底線皆被突破，看起來好像120年前被迫簽下「不平等條約」，須向八國聯軍賠償4.5億両銀，史稱「庚子賠款」（且看周三在白宮簽約時劉鶴神色肅穆，跟喜形於色的特朗普形成強烈對比）。不過，相對於昔日積弱的晚清皇朝，中國現已晉身世界第二大經濟體，又是最大消費市場，國力不可同日而語。

以空間換取時間

再者，經過自去年5月起的反覆與波折後，中方絕非毫無成果，至少爭取到美方部分讓步，包括撤銷或降低一些關稅，以及不再堅持派員赴華設立監督機構等等。畢竟談判從來是「開天索價，落地還錢」，正如劉鶴公開提出的3條底線，究竟是否中方心裏真正底牌，外人實難知曉。最重要的是，中國具有「超大規模優勢」，素擅「以空間換取時間」，今次與美國議和，以換取自身繼續發展的空間，或許是形格勢禁之下的最佳上策。

中方多番指出，今次協議中的很多內容皆屬「符合中國自身發展需要」，有益於中國經濟和人民，包括進一步開放市場、促進滙率市場化、加強保障知識產權、增加購買境外優質產品和服務等等。從中方角度看，或既順水推舟，同時令美國稱心滿意，一舉兩得，故此批中國淪為「輸家」乃言之尚早。

無論如何，正如國家主席習近平強調，中美兩強長期友好，肯定有利於世界和平繁榮。所以美國不妨仿效120年前，把今回合從經貿協議得到的部分「着數」回饋給中國，設立「庚子教育基金」（當年中國興建清華大學，以及胡適、趙元任等赴美留學，均由庚子基金出資），贊助中美學生和人才交流，相信有助於兩國加深相互溝通理解，長遠維持友好關係。

(編者按：高天佑著作《中產必須死》現已發售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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