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奪金像獎日籍動作指導 谷垣健治發揮香港打不死精神 2025年6月13日 林艷虹
2025年6月13日
兩奪金像獎日籍動作指導 谷垣健治發揮香港打不死精神
本地「哈日族」十個有九個視日本為「鄉下」,而在七八十年代,不少日本人迷戀港產武術片,有人用下半生來撰寫異鄉人在香港的故事。
人稱「Kenji San」的谷垣健治(Kenji Tanigaki),夢想成為香港電影人,22歲帶着50萬日圓勇闖香江,在佐敦住日租50元的房間,到快餐店跟小孩、老人學廣東話,靠黃頁搵工,做過臨時演員、替身及武師。1995年,他加入甄子丹班底,繼2022年《怒火》後,今年憑《九龍城寨之圍城》再奪香港電影金像獎「最佳動作設計」,是唯一贏得該獎項的日本人,也是香港動作特技演員公會唯一日籍動作指導。
谷垣健治來港發展逾30年,識聽、識講、識睇中文。
「最初來港,在麥當勞捉着小孩子、老人家學廣東話,他們最得閒,有些招積小朋友愛教人讀字、寫字,譬如教我廣東話『冚唪唥』的書面語怎樣寫。另外,我每天買報紙看娛樂新聞,略懂漢字,知道這個是元彪、那個是關之琳,慢慢學,現在寫的中文有很多是口字邊。」
笑起來如貓般瞇眼的Kenji,最愛吃叉燒、燒肉、乾炒牛河及咖喱牛腩。「每次返日本前,都會在機場買菠蘿油、蛋撻給當地工作人員。」
從小看洪金寶成龍
他來自關西奈良,根據縣民性,奈良人給人「與世無爭」印象、相信「船到橋頭自然直」,相當佛系,而他竟然「好打得」,Kenji笑說:「第一,奈良人並非全部佛系;第二,練武之人不一定暴力。」
他從小愛運動、爬樹,小學五年級看洪金寶、成龍電影,對動作片產生興趣。「香港武打電影有娛樂性,動作豐富多變,這些都是當時日本電影沒有的元素。與我同年紀的朋友均愛看香港電影。」
那時他家附近體育館設有彈床及榻榻米。「我和朋友扮戲中蛇拳、醉拳動作,然後我學金剛禪少林寺拳法。」雖然考入關西學院大學法學系,可是他畢業後沒從事法律工作,直接投身電影界。「我用大學(假期)追尋夢想,1989年第一次來港,亦是首次出埠,去到電影公司,職員很有禮貌地手寫成龍拍戲的地址給我們日本粉絲。」他隨即搭的士到邵氏片場,觀賞正進行拍攝的《奇蹟》,沒料到燃起他內心那團火,創造往後的奇蹟。
「現場大製作看到我嘩一聲,工作人員年輕熱情,不像日本(工作人員)大年紀,令人大開眼界,我決心成為這(電影)世界其中一分子!」
在港靠黃頁找工作
回到日本,他加入倉田保昭的Action Club,學習空手道、刀術,以及基本體操動作如側翻、後空翻等。
谷垣健治坦言恩師倉田保昭對自己影響深遠,「他少說話但以身作則,我看着師父背脊成長。他很欣賞香港電影,因為日本導演通常拍戲一兩take就OK,但香港導演製作認真,堅持很多take才收貨。」
學師3年,他也大學畢業了,不理成龍說香港沒機會,Kenji堅持追夢。
「我在倉田師父身上學到有用的技術,不過無實戰機會。因為當年日本動作片非常脫節,我們在京都拍古裝片,那邊拍打鬥招式幾十年不變,也用不着我們日常訓練的技巧,所以嘗試來香港!」
22歲隻身闖異地,谷垣健治天不怕地不怕。「你們覺得我不懂廣東話就來,很勇敢。其實正如踢足球,大家到歐洲發展,因為是足球聖地;做武師到香港是自然事。以往有倉田保昭、真田廣之來港拍戲,分別是他們獲邀而來,我自己來。」
起初他用黃頁找工作,「全世界都有Yellow Page(黃頁),我查電影公司,你知日本人的英文,大家可能聽不明白,就用基本的Can I come to your company ? Where、What time等,有時直接『敲門』介紹自己,一日3間,由尖沙咀到旺角,沒錢坐的士,便搭巴士、走路,慢慢熟悉香港街道。」
Kenji由1993年開始做臨時演員,參與武師、替身工作。「當誰人的替身?不便透露!」但他樂於分享第一次吊威也經驗,「1994年當武師後,負責電影《黃飛鴻之五:龍城殲霸》,那時的威也不像現在,都是爬山繩或行船用的繩子,真的很痛,腰傷一定有。」
他不忘甄子丹的提攜。1995年,兩人因亞視劇集《精武門》相識,Kenji獲邀加入「甄家班」。九十年代末,在德國合作拍電視劇,甄子丹很滿意,其後Kenji陸續邀請師兄弟加入,「拍攝電影《導火線》最多有十幾位日本武師參與,經過多年合作,日本武指技術大大提升。」
提起以往日本電影打鬥場口,離不開山口組的拳頭交、《幪面超人》的空手道招式拳來腳往。直到電影《浪客劍心》出現,人們對日本電影改觀,不再是不良少年用拳頭般簡單。
甄子丹鼓勵他回日本發展,Kenji成為東瀛業界改革先鋒,將香港動作電影色彩帶回鄉,「日本動作片拍攝困難多,以前拍戲,很難說服導演和攝影師,不是他們的問題,而是當時自己的技術未夠班,比較辛苦。」
他續說:「《浪客劍心》的成功,因為導演懂得利用我們的動作能力,當時我的班底大多和甄生合作,像今年金像獎有份提名的大內貴仁都屬於甄家班,加上2011年大家已經非常成熟、有默契,然後我們開拍《浪客劍心》,工作人員知道我們做事方式,不再有難處。」
最嚴重腳趾骨折斷
談到歷年來最嚴重一次受傷,是在德國拍攝電視劇時腳趾骨折。「那時沒有榻榻米,全部石屎地,拍攝向後翻take two時over了,背部及頭部落地,後來入醫院,醫生說骨頭斷了,我以為頭骨,他說No No No,係toe(腳趾),幸好沒事,休息一天。」
說到動作安全與畫面平衡,谷垣健治指出,設計動作時會先詢問武師意見,盡量在安全範圍內完成,他認為AI、CG和VFX(視覺效果)能提升效率,「例如AI協助storyboard、presentation,CG可增加危險感但減少實際危險。」
「有些導演喜歡什麼都真做,因為觀眾愛看,而宣傳部最愛用『全是real』作招徠。不過如果全部真實,就有危險又得不到最佳結果。」
在真實拍攝與道具取捨之間,他以刀為例,「《浪客劍心》是否要用真刀?肯定不是!」谷垣健治認為,利用假刀但投入真實情感更重要,因拍攝後可用CG變成真刀。
「比如說你做演員,要用真刀劈北野武,北野武可能跟你說:『放心,我可以閃。』事實你根本打唔落手!如果換成假刀,就算劈中都不會傷害到別人,演員就放心劈下去,我覺得CG可用在這些地方。」
由臨記、動作演員、動作指導到導演,30年來兩奪金像獎,備受肯定,他感謝太太對其電影發展的支持。Kenji現時和太太在東京居住,有工作時來港。疫情期間因拍攝《九龍城寨之圍城》與太太分隔兩地10個月,靠WeChat、Line、WhatsApp聯絡。
他也留意到近年香港戲院的結業潮,不禁感慨:「現在不少人說是香港電影冰河期,其實早於1991年已說過。市場不好時,突然出現疆屍片,接着到黑社會、古惑仔、古裝等,香港電影不是持續好,但總有人繼續拍。在我眼中,經濟好,個個都搵到食,做自己喜歡的事;經濟差,大家齊心做好一件事,我很欣賞香港人的生存能力,三十多年前這樣,三十多年後不變,都看本事,這是港人教曉我的。」
正因這份打不死的香港精神,見慣驚濤駭浪,問到日本7月地震傳言,Kenji爽快回應:「不相信,也習慣地震。」
谷垣健治小檔案
年齡:54歲
出生地點:日本奈良縣
家庭狀況:已婚
學歷:關西學院大學 法學部畢業
代表作品:《肥龍過江》、《怒火》、《九龍城寨之圍城》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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