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健林哈佛演講親述萬達秘辛 2015年11月9日
2015年11月9日
王健林哈佛演講親述萬達秘辛
萬達集團創辦人兼董事長王健林早前獲邀前往美國哈佛大學演講，在問答環節的直率令人驚訝，部分內容更成為新聞頭條，本欄輯錄部分問答內容，以饗讀者。
一、宏觀灼見
Q1：您覺得中國經濟面臨的最大問題是什麼？
王健林：當前中國宏觀經濟面臨的最大壓力是經濟轉型。中國過去常說拉動經濟有「三駕馬車」，一駕馬車是投資，一駕馬車是出口，還有一駕就是消費。現在前面兩匹馬累病了，跑不動了，投資少了，出口也在負增長。雖然消費上來了，去年中國消費佔GDP的比重達到51%，已經是值得驚喜的一件事情，但畢竟消費增長抵消不了另外兩駕馬車往下拉的影響。所以，表面上看中國經濟發展速度下來了，歐洲人、美國人就覺得中國經濟要崩潰了、要出大問題了，實際上不是那麼回事。這是經濟轉型期必須經歷的陣痛，這個過程長則10年，短則6、7年，我覺得起碼還有5年中國經濟才能真正走出經濟轉型期的陣痛。到消費佔中國GDP三分之二以上的時候，可能一切問題都解決了。
Q2：中國對於面向亞洲、歐洲的海外投資都有明確政策，例如「一帶一路」，但對美國則沒有類似政策，您覺得中國政府會否參考萬達的投資模式，將來也為中國企業推出一種面向海外的投資政策呢？
王健林：你太高抬我們了。如果萬達能受到中國政府如此高度重視，利用我們來做事，那我真是高興極了。收購AMC院線的時候，就有美國報紙說萬達是代表國家，錢是國家給的，後來看到萬達的併購多了，這種輿論就少了。如果未來中國有一兩百家一流的跨國公司，這種議論和懷疑就沒有了。
國有企業有可能代表國家意志，但我相信其中也有一部分是企業市場行為；作為民營企業，投資基本都是根據自己的判斷。我們投資第一條標準就是要賺錢，我們沒有印鈔廠，必須要自己通過管理來賺錢。從別人那裏買公司，好的一定更貴，便宜點就是爛公司。好公司，花了這麼貴的價錢買它，要獲得回報，就要把它發展得利潤更高；爛公司，也要通過提升利潤來獲得回報，都得靠自己。
Q3：美國民主黨總統參選人希拉莉明年很可能獲勝，您覺得如果她勝出，她的政府會在對華貿易政策上有何調整？
王健林：中國人不太像美國人，中國人基本上只管自己國家的事。美國有一個毛病，就是總願意管別人國家的事。據說，美國議會三分之二的議題，是美國以外的。不管誰當美國總統，我相信都不會把中美關係搞得太僵的。為什麼？
中美兩國的經貿聯繫愈來愈緊密，像萬達這樣的中國公司在美國投資愈來愈多。萬達在美國有兩萬員工，如果有一天中國有100間企業在美國養了2000萬人，他為什麼要跟中國不友好呢？所以，不理誰當總統，只要對美國有利，對中國有利就可以幹，沒事。
Q4：我們這些快要畢業的學生，您認為在中國經濟轉型的過程中有哪些機會？
王健林：中國最大的機會在服務業，不是傳統服務業，開個飯館，做個裁縫，而是現代服務業。具體說，我個人認為有3個行業是最有希望的。
第一個是娛樂產業。現在中國經濟增長只有7%左右，但是娛樂產業的增長連續6年在40%以上，今年更超過50%，娛樂業在中國一定是有遠大前途的行業。第二個是體育產業。體育產業在中國只有兩三百億美元的收入，要做到美國現在的規模，還有幾十倍的增長空間。現在中國人都追求健康、長壽，體育產業絕對有大前途。你如果能學會體育營銷、體育經濟、體育傳媒等，那一定不愁找工作。
第三個是旅遊行業。線上線下結合的旅遊，中國叫O2O，不是單純線上公司，也不是單純線下傳統的旅行社，而是把目的地、線下渠道、線上融合一體的創新旅遊行業。這3個行業，起碼今後10年之內收入都會處於大幅增長的階段，不管你原來學什麼，不一定學以致用，進入這三大行業就有大錢賺。
Q5：您有什麼策略改變外國人對中國產品和服務的成見？您把公司發展到國外，又如何面對這個問題？
王健林：關於酒店，目前酒店高端人才還是「老外」居多，所以中國的酒店也好，外國的酒店也好，基本上高層是以外國人為主。但不管是哪個國家的人，錢給到他，他來給我打工就行了。
關於改變外國人對中國服務和品質的看法，這不是靠萬達一己之力能夠做到的，是需要很多的中國企業家一起努力，這是一個必經階段。你以為美國產品一直就這麼好嗎？我今天剛剛聽到一個故事，在七十年代、八十年代，日本車進軍美國的時候，美國車立刻賣不動了，都去買日本車，當時有美國企業家出來講消費者為什麼不愛國什麼的。
那個時候美國車又大又笨又耗油，在日本車的衝擊下，美國汽車才改變，後來重新挽回市場。連美國30年前都遇到這樣的事，現在中國質量和服務稍微差一點，這是發展中的必然階段，不用擔心，相信中國人一定能解決這個問題。
二、回應質疑
Q1：我看過《紐約時報》去年4月28日的一篇報道，說萬達之所以發展快，關鍵是有背景，包括（國家主席）習近平等領導的親屬，都是你們萬達上市公司股東，請問是否確有此事？
王健林：沒想到問題還挺狠，不過既然這麼問了，那當着學生的面我也回答。第一，萬達沒有背景。我來說說事情的真相，2009年7、8月，萬達集團旗下的萬達商業地產為了解決資金問題，搞了一輪股權私募，委託中國最大的銀河證券和中金證券兩家券商替我們尋找投資人，前後談了七八十家公司，最後有十幾家公司入股，其中就包括習主席的姐夫鄧先生的秦川大地公司。
他和建銀國際、中國泛海、巨人集團等十幾家公司以同樣價格進來，所以購買價格是市場化的。2009年入股後，由於內地政策限制的原因，萬達商業地產公司遲遲沒有上市，一直到2014年12月才在香港掛牌。但就在上市前兩個月，鄧先生把他的股份以比較低的價格轉讓了，其實他是犧牲了巨大利益。
他以正常價格購買，又是正常公開上市，能夠獲得巨大利益而放棄，我想他應該是受到某種影響或者壓力，這件事恰恰證明了不是腐敗，恰恰證明了習總書記治國嚴治家更嚴的風格。
第二，萬達的快速發展主要靠自己的核心競爭能力。萬達在中國赫赫有名的兩點，一是商業模式，每每都是創新的；另外就是執行力強。
我買AMC之前，它的股東都是赫赫有名的企業，例如黑石、凱雷、摩根士丹利等，但是連年虧損，我收購後當年就實現盈利，第二年就上市，現在我的收益已經翻了好幾倍。這完全是市場化操作，足以證明萬達的管理能力和企業操作水平。所以萬達高速發展靠的是核心競爭力，不是靠關係。
Q2：有人質疑萬達快速增長的海外投資，包括大量收購，其實是向海外轉移資產，您怎麼看？
王健林：對此我有3點回應：第一，海外投資的結果確確實實就是資產轉移，或者說是資產在海外的新增。但資產轉移或者在海外投資沒有對錯之分，只有合法和不合法之分。例如說吃飯，那吃飯是對還是錯？用公款去吃就錯了，自己出錢吃就沒事，海外投資的道理也是一樣。所以你問海外投資是不是轉移資產？確實是轉移資產，但關鍵要看是合法還是非法，這才有對錯。
第二，中國企業向海外擴張，民營企業到國外去發展，這是國家號召。去年底，國務院專門出台了引導支持民營企業海外投資的有關規範意見，號召我們到海外去投資。我到海外投資，往大說一點，這是響應國家號召。
第三，萬達的錢既不是偷的搶的，也不是自己印的，完全是我們自己辛辛苦苦賺來的。我們自己辛苦賺的錢，愛往哪兒投就往哪兒投。企業的投資自由或者資本流動自由，本身就是國家法制水平的基本衡量標準。
三、國際化之路和未來計劃
Q1：我對萬達集團收購美國AMC連鎖電影院很感興趣，經營文化比傳統製造業難得多，我想知道在國際化進程中，您有否遇到一些特殊挑戰？
王健林：中國企業國際化當然有很多挑戰，中國企業剛剛開始國際化，世界企業500強每年發布一次，儘管現在進入500強的中國企業接近100家，排第二位，數量跟美國差不多，但真正的跨國公司很少，基本上都是壟斷行業的國有公司。中國要真正富強，需要一大批跨國公司，特別是一流跨國公司，能充分利用國際市場和資源來發展。
萬達集團推行國際化也面臨很多困難，首先就是對當地法律、併購企業的文化不了解，管理怎麼做？其實最難的不是現在，是2012年走出第一步併購AMC。那時萬達規模做得比較大了，訊息化管控也比較強了，管理上有一點心得，再加上這個項目談了兩年多，有了足夠的人才和技術準備，第一步才沒有失敗。
以我個人理解，中國企業國際化是一個必然階段，是企業做大必須要走的階段，否則很難令國家富強或實現「中國夢」。
Q2：當一間企業進入另一個國家開展業務時，不一定都得到對方積極回應，您對這個問題怎樣看？
王健林：企業併購後，最難是如何調動原有管理層的積極性。如果買了一間公司，管理層全走了，可能就已經失敗。萬達併購公司後，我們沒有派一個人，為什麼併購後這麼成功呢？就是動腦筋調動管理層的積極性。
以AMC為例，我們設計了很好的激勵制度，管理層都非常努力工作。我們原定的5年目標，允許頭兩年虧損，結果第一年就實現盈利，而管理層的收入連續3年每年遞增超過20%，美國很少企業能做得到。
Q3：早前萬達重建西班牙大廈的計劃遭到當地政府否決，您有何回應？您怎樣看待萬達國際化過程中所遇到的當地法律文化問題？
王健林：我先糾正你，不是遇到政府的否決。（提問者補充說：是文化遺產委員會。）是馬德里有一個人發起運動抵制我們，這恰恰證明了這是西方的自由，誰都可以自由發表意見。他一個個人網站徵集大家簽名，不希望我們對這個建築進行改造，並不是政府否決我們，所以先糾正這個問題。
在發展過程中遇到問題是非常正常的，如果不遇到問題，就不需要我們老闆啦，也不需要花高價請職業經理人。遇到問題怎麼辦？耐心，慢慢去陳述理由，他可以給我們提意見，我也可以僱公關團隊、僱律師團隊在那兒反駁他。這件事情還在進行當中，你且耐心等待。
Q4：作為一個成功的商人，打造了萬達這樣了不起的企業，那您下一步計劃是什麼？
王健林：你說我算很成功嗎？我覺得我自己還在路上。我給自己成功的定位，就是把萬達帶到世界超級企業，或者說進入世界500強的前十名，這就是我的夢想。把萬達打造成一個真正的國際知名品牌。
何時能做到？快一點四五年，慢一點七八年，達到這個地步我就退休，就用我賺到的更多錢去實現下一個夢想。什麼夢想呢？就是把中國的扶貧事業做得更出色。我已在中國貴州「承包」了一個縣，十幾萬人口，我承諾5年讓全縣人均收入翻一番。
Q5：您退休後希望別人記住您哪一點？
王健林：我希望退休後大家別恨我就行了，而不是記住我。中國的文化，你希望大家如何愛你，怎麼記住你，恐怕比較困難。中國經濟處於一個轉型階段，人也比較浮躁，都想發財，但是又有些仇富。將來退休後，如果大家記得我這個人是個大慈善家，而不是大企業家，做了一些善事，我就覺得很安慰了。
二之一．下周續
萬達集團創辦人兼董事長
本欄逢周一刊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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